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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日后,天色渐晚,将将入夜。叶绾绾遣退了芍药,一人静静坐在梳妆台前。铜镜中的女人,脸色不再苍白,脸颊还泛着浅浅的红润,如大夫所说,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好,不出几日便与常人无异了。她伸手,缓缓拿过一旁的珠钗,珠钗尖端很是锐利,她伸手抚了抚,缓缓将其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烤着。等待珠钗转热,她方才将衣裳褪到肩头,看着那已经明显结痂的伤口。她一定是疯了。叶绾绾静静想着。
主角:叶绾绾封尧 更新:2022-11-15 13:5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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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绾绾封尧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叶绾绾封尧全文免费阅读》,由网络作家“封尧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两日后,天色渐晚,将将入夜。叶绾绾遣退了芍药,一人静静坐在梳妆台前。铜镜中的女人,脸色不再苍白,脸颊还泛着浅浅的红润,如大夫所说,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好,不出几日便与常人无异了。她伸手,缓缓拿过一旁的珠钗,珠钗尖端很是锐利,她伸手抚了抚,缓缓将其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烤着。等待珠钗转热,她方才将衣裳褪到肩头,看着那已经明显结痂的伤口。她一定是疯了。叶绾绾静静想着。
两日后,天色渐晚,将将入夜。
叶绾绾遣退了芍药,一人静静坐在梳妆台前。
铜镜中的女人,脸色不再苍白,脸颊还泛着浅浅的红润,如大夫所说,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好,不出几日便与常人无异了。
她伸手,缓缓拿过一旁的珠钗,珠钗尖端很是锐利,她伸手抚了抚,缓缓将其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烤着。
等待珠钗转热,她方才将衣裳褪到肩头,看着那已经明显结痂的伤口。
她一定是疯了。
叶绾绾静静想着。
可是,她宁愿疯了,也不想重蹈前世覆辙。
拿过珠钗,比量着伤口的位子,深吸一口气,手上蓦然用力,珠钗刺透了痂,一阵刺痛。
叶绾绾忍不住轻哼一声,伤口还没好,如今又被这么刺了一下,肩头更疼了,眉心紧皱,她伸手想要将珠钗放到首饰盒里。
怎想肩头一用力一阵刺痛,首饰盒从手中砸到桌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小姐,你怎么了?”门外,芍药的声音立刻传来,带着几丝担忧,紧接着脚步声传来。
“没事……”叶绾绾刚要应。
芍药却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,瞥见她桌上首饰洒了满桌,也有片刻愣神:“小姐,你这是怎么……”目光却在望见叶绾绾肩头时惊住,声音也大了几分,“你的伤口又流血了,小姐,我去请大夫过来……”
说完,便又往门外跑去。
叶绾绾瞧着芍药风风火火的身影,无奈摇摇头,大抵也是在她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吧,芍药的性子倒是越发直率了。
大夫来的很快,背着药箱被芍药半搀半拽着往这边走。
在看见叶绾绾被丝绸盖住,仅露出肩上的伤口时,那大夫也是一愣:“王妃这伤口……”
叶绾绾不经意的垂眸:“方才抬手拿首饰时,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,突然便一阵剧痛……”
大夫摸了摸胡须,点点头:“王妃伤势还未痊愈,还是要好生静养的好……”又说了些养身之道,开了些药物,这才离去。
请大夫本就不是叶绾绾本意,看芍药送走大夫后,她才说起正事:“芍药,我这伤口还有些痛,和发热那夜极像,今夜你便在外榻歇着吧……我担心再有不适……”
发热那夜,是被刺第三日,浑浑噩噩之间,她高烧不退,浑身滚烫,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起来,急的芍药恨不得日日夜夜端着盆冰水给她敷额头。
芍药自也想起那日,心有余悸的点点头:“好……”说到此却又想到什么,“小姐,今夜,王爷不是要来留宿?”
“我这副身子,如何留他?”叶绾绾抬眸,这也是她今日的目的。
“那王爷那边……”芍药还有些放心不下。
“你去同他说一声,”叶绾绾顿了顿,“不要说我伤口复发不便迎他,便说‘我身子不适,王爷素来关心我,请他来探我一探吧。’”
“您刚刚不是说,不便留王爷?”芍药不解。
“照我交代你的说便是。”叶绾绾嘱咐道。
她了解封尧,若是说她“伤口复发不便迎他”,他定会以为是她耍的花样,反而会前来亲自揭穿她的手段。
而说“要他来探望身子不适的她”,他势必不会关心她,岂会来探她?
果不其然,约莫一炷香时日,芍药回来了,与她一同来的,还有高风和身后几个下人,那几人手中端着红色锦盒,一派恭敬模样。
芍药委屈的站在她身边,碍于有外人在,也只福了福身子:“小姐,王爷说他尚有事要忙,今夜便不前来探望了。”
叶绾绾早就料到此结果,未曾讶异,只是好奇高风和那几个下人在此处要作甚。
“参见王妃,”高风一抱拳,扭头对那几个下人点点头,那几人很快上前,将手中锦盒均数放在叶绾绾跟前的桌上。
“王爷听闻王妃身子不适,甚是关切,特令属下去库房中拿了人参鹿茸这般大补之物送与王妃。”
叶绾绾朝桌上那些锦盒望了一眼,的确都是大补之物,可是,封尧关切她?这话,莫说现在,便是前世她都是不信的。
“替我多谢王爷了,”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,叶绾绾勉强笑了笑,脸色微有苍白。
这苍白并非惺惺作态,她肩头伤口一直隐痛,痛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了。
高风素来识人犀利,见状也知她不好受,又拱手施礼后,转身离去。
前院,书房内。
封尧眯着眼睛打量着手中的绢帕,素色绢帕倒是洁净的紧,仅仅在右下角处绣着一朵精致的木兰花。
针脚处虽有些稚嫩,却让人能看出用了心思的。
他听闻,叶家门生南墨最爱者,当属木兰花。
甚好,他靖元王的王妃,给别的男人绣绢帕,还真是刺眼啊。
封尧冷哼,没错,他只是因着面子才将绢帕拿过来的,若是旁人知晓她给别的男人刺绣,他的脸面往哪里放?
才不是因为……心中那浅淡的不值一提的愤怒。
“王爷。”门外,高风的声音传来。
封尧双目一凛,继而再无情绪,眼神深邃如海,顺手将绢帕拢于袖口,他抬头轻应:“进来。”
高风推门而入,目光恭谨。
“如何?”封尧随意询着。
前几日他已见过叶绾绾,她虽行动仍有不便,可看神色,伤势便恢复的极好,今日竟说身子不适,伤口复发,还说他素来关心她,要他去后院探望一番?
这不是那个女人的心机才有鬼!
“这……”高风迟疑片刻,最终实话实说,“方才,我看王妃脸色苍白,像是……身子极为不适的模样,也许……芍药姑娘说的是对的……”
尤其刚刚,王妃只微微一动,额头上便冒出几滴冷汗,虽说样貌可以装出来,可身子的本能是装不出来的。
“你是说,她当真伤势复发?”封尧眯眸,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讶色。
“……是。”
封尧手一紧,指尖触到袖口没来得及全藏起来的绢帕一角,他微怔。
高风跟在封尧身边十几年,自然明白他此刻的意思:“王爷可是要去后院?”
封尧神色一变,本有些松动的身子蓦然紧绷,他倚靠着椅背,声音低沉:“不去!”
叶绾绾料想到自己故意伤害伤口处,今夜会不好过,却未曾想会这般不好过。
深夜,她的肩头还在隐隐作痛,稍微一动那痛意便尖锐刺骨,只惊的她一身冷汗,外面芍药已经睡下,她也不愿再多叨扰,只躺在床上忍着。
可忍了约莫一个时辰,除却后背被汗水浸湿外,了无睡意。
窗子因着芍药担心她受风寒,也关上了,整个內寝极尽沉闷。
最终无奈轻叹口气,她忍着肩上的痛,徐徐坐起身子。
没想到坐起来,那沉闷倒是缓解了不少,肩头虽然还痛着,可头不晕脑也不涨了。
打开窗子,今夜月色倒是极好,一轮月牙静静悬挂在树梢头,心尖莫名动了动,她突然想去一个地方。
悄悄打开房门,一眼便望见在外榻睡得正香甜的芍药,脚步都放轻了几分,让她睡个好觉吧。
对王府,她并不陌生,前庭她去的少,可内院,前世却一直是她在掌管着。
内院豪华些的,是她住的地方,将来,柳如烟也是住在此处,再往后,便是下人住处,左为男丁,右为女婢。
而最后面,那个孤冷死寂的角落,则是冷院。
是她前世待了整整一年的地方,是她……死去的地方。
“什么人?”方才走到下人住处,拿着火把的护卫突然问道。
待看清叶绾绾样貌时,护卫也惊了一跳:“属下不知王妃在此,还请恕罪。”
叶绾绾挥挥手:“你下去吧,不准人前来叨扰。”
“是。”护卫惊疑退下,想了想,却还是飞快朝前庭而去。
脚步终究停在冷院门口处。
叶绾绾望着冷院破败的大门,想来此处太过阴冷,鲜少有人到此处来,封尧也未曾吩咐人前来打扫过。
门上的锁都坏了,她顿了顿,推开房门,一股埋在岁月里的积尘在月光下很是密集,她忍不住清咳一声,却又震了肩上的伤口,脸色微白。
此时的冷院,还是一片荒芜,院子里杂草丛生,好些生的比她人还要高。
屋落的窗前,有一棵老歪脖子树。
叶绾绾刚被打入冷院的时候,还和芍药用草绳和槐木编了个秋千,就吊在那老歪脖子树下,如今,那歪脖子树下还光秃秃的。
她伸手,轻轻碰触着老歪脖子树的树干,临死前,正是隆冬,树叶全都凋落了,如今是晚夏,星空朗朗,枝繁叶茂。
“我又回来了。”她轻轻启唇,只是不知,这话是对自己说的,还是对这处死寂的院落说的。
抬脚,想要走进屋子里,未想一旁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,男人的声音紧随而至:“你在此处作甚?”
叶绾绾本欲走进屋内的脚步生生停下,背影都僵硬片刻。
这熟悉的声音。
扭头,正望见只穿着一件雪白亵衣的男子,墨发披在肩头,眉目如画身姿卓绝,站在冷院门口处,眉心微蹙,紧盯着她。
像极了……那时。
她刚被打入冷院的时候,好几次都好像生了幻觉,觉得是封尧来看她了,赤脚跑到门口,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,可一眨眼,那身影便消失了。
她喜欢穿白衣的封尧,那让她觉得他很温柔,而不是一身玄衣的肃杀模样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她开口,言语之间,带着几丝不为人知的反讽和期待。
封尧蹙眉,竟有些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,可看着她的眉眼,他却觉得心中沉闷,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。
“原来,你曾经来探望过我吗?”再开口,叶绾绾言语中的期待全数消失,只剩讽刺。
封尧双眸不悦一紧,他自是不痴,听得明白她言语之中的嘲讽:“王妃这话是何意?”
冷言冷语的语气,如同泼在叶绾绾头上的一盆冷水,让她清楚认识到,眼前人是封尧,尚不是日后那个情绪内敛,始终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的监国王爷!
“没事,”察觉到封尧探究的眼神,叶绾绾避开了他的目光,“方才一闪神,看错人了。”
此话却是不假,她的确看错人了,前世今生,她弄混了。
岂料封尧听见她这番话,眉眼更加冷峻,她方才望着他,眼底虽说有讽刺,可深处那强大的情感与铺天盖地的绝望,压得他心中沉甸甸却又异常满足。
如今,她的眼前浅淡凉薄,仿佛他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
他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“哦?”所以,他启唇,声音轻描淡写,“不知王妃方才将本王看成了谁,竟说出那番情真意切的话?”
他没病吧?
叶绾绾睨他一眼,“王爷哪只眼瞧见我情真意切了?不过是……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,”说到此处,恐他还继续问询般,反问,“怎么?难道王爷很是在意?”
“妄言!”不出预料,封尧径自否认,声音果决,“本王岂会在意那等小事。”
意料之中的回答,叶绾绾毫无意外,目光只缓缓望向那漆黑的屋内,看来今夜无缘去看看这个自己前世死去的地方了。
“王府毕竟不是叶家,这般深夜,王妃身子不好,还是好生歇息吧。”再开口,封尧已经恢复平日的从容。
叶绾绾收回放在那屋落门口的目光:“王爷说的是。”而后扭头,便要朝门口而去,未曾想牵扯到了肩头伤口,她低呼一声,身子都歪斜了几分。
“你……”封尧一紧,手竟不自觉伸出。
叶绾绾却已伸手死死扶住一旁的木柱,伤口又一阵剧痛,她缓和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平静下来,额头上一阵凉汗。
封尧死死盯着自己堪堪伸出的手,良久,不着痕迹的收回。
他竟……要扶她?
定是今夜天色好,他鬼迷了心窍才这般。
只是……封尧眯了眯眼睛,高风说的对,她并未在装,只用肉眼他也能瞧出,她的神色苍白如纸,当是旧伤复发了。
思索间,叶绾绾已经走到冷院门口,等也未等他。
封尧面色再一沉,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屋落。
他不喜欢此处,以往是因为此处太过死寂,像极了他的曾经。
而今,他不喜欢,竟因着……此处竟会让他莫名惊惶不安!
这几日王府的大夫都很是忙碌。
探脉象、观气色,王妃的身子都很是正常,可伤口就是好不利索,刚有要结痂的迹象,便又会扯开,冒出脓水,伤势又复发。
大夫们也只能开些固本培元的药补着身子,叮嘱万不可多走动,静养身子便好。
对这些,叶绾绾自然乐呵呵应下,她的伤,她自己清楚的紧,反倒是芍药,每次都急的一筹莫展,到后来,便是进食都恨不得不让她动手,直接端到她嘴边喂她吃。
若不是叶绾绾三令五申自己没事,只是伤口脆弱经不起折腾而已,她怕是能被芍药摁在榻上直到伤口好利索再动弹。
如今这番,叶绾绾是满意的。
这段时间,许是证明自己丝毫不关心她,封尧鲜少到她这儿来,即便是偶有照面,也是受了宫里头那位或者爹爹的吩咐,来看看她的伤势,坐不了半柱香便离开。
是夜,本该是封尧三日一来她房内的日子,也是叶绾绾“不经意”加重一下伤势的日子。
可傍晚时分,叶绾绾便听芍药满眼愤愤说“王爷明知今晚要陪小姐,还入宫去了”,她闻言,心中只松了一口气。
不用再折磨自己的伤口,想来封尧一时半会也回不来,她匆忙命芍药拿来蜜饯、点心和瓜果,又将前几日没看完的话本拿来,多备几支蜡烛,准备熬一小会儿夜,将那狐狸书生的故事看完。
芍药看自家小姐这没有上进心的模样,满眼无奈:“小姐,如今你已成亲,便是这王府的女主人,怎可……”说到此,又不知该说些什么,止了话头。
叶绾绾拿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,声音囫囵:“怎可怎样?玩物丧志?”
“……”芍药低头幽幽望着她。
“且不说我女主人之位,那男主人承不承认,你也看见了,如今可是封尧不在府上,我百无聊赖,才这般的?”话落,她已拿起话本,“你若闲着无事,便坐下或去歇着。”
芍药瞧着她,最终一跺脚,转身走到外面:“小姐身子有不适记得叫我。”
叶绾绾浅笑一声,封尧不在,她便没有任何不适。
话说这书生和狐狸的故事虽说俗了些,可总归让人能看入迷,那风情万种的狐狸精,付出了精魄救了书生,可最后,书生却和公主成就了一番良缘……
当读到小狐狸匍匐在莲花台下魂飞魄散时,她也跟着洒了几滴泪。
也是在这时,门外芍药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小姐,王爷来了。”声音很是兴奋。
一句话,轻易将叶绾绾方才升起的感动惊没了,转眼望一眼窗外,此刻也不过是亥时,封尧怎的回的这般快?
门外,脚步声已经隐隐传来,沉稳矫健。
叶绾绾心中越发着急,这几日一直装病,可伤口却恢复的极快,若封尧今夜当真留下,一脱衣便明白她一直在装……
顺手拔下发簪,望着那尖锐的簪尖,一咬牙朝着伤口处重重扎了一下,这毫无技巧的刺,比以往要痛的多,她脸色都跟着白了白。
也是在此刻,房门被人打开。
叶绾绾匆忙将发簪藏在袖口中。
门外,男人走了进来,仍旧穿着一袭蟒袍,大抵是入宫后便直接进了来,神色严肃,眉目俊朗。
芍药小心翼翼跟在其后。
待看见叶绾绾时,芍药终未能忍住:“小姐,您没事吧?脸色怎会突然这般难看?”
封尧转眸,飞快打量了一下女人,双眼微眯。
“……”叶绾绾目光扫了一眼封尧,生怕被其看出端倪,见他面色如常,这才道,“今夜伤势有些痛,也得亏王爷关心,来探望于我。”
“可否要请大夫……”
“你先下去吧,”芍药还想说什么,却已被封尧打断,“本王照顾着王妃便是了。”
叶绾绾一僵。
芍药倒是眼睛一亮,心中直道王爷终于肯关心小姐了,飞快点头退了下去。
叶绾绾:“……”
內寝内一片寂静。
叶绾绾坐在桌旁,眼观鼻鼻观心,闭口不言。
封尧徐徐上前,若无其事打量了一眼桌上的东西,蜜饯点心瓜果,她倒是分外悠闲。
今日被宫里那位召入宫,明里在说叶绾绾伤势屡治不好,当好生照料,暗里则在警示他,他的一举一动均在掌控之内罢了。
憋了一肚子火,“罪魁祸首”却这般自在……
“拿出来吧。”封尧开口,声音轻描淡写。
叶绾绾疑惑,不解道:“什么?”
“方才王妃藏了什么,便拿出什么。”
叶绾绾袖口一僵,抓着发簪的手都紧了紧,却还是装傻到底:“我不懂王爷究竟在说什么,我在这屋内,又能藏什么?”
“哦?”封尧反问,身形却顷刻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叶绾绾伸手,手抓着她的手腕,微微用力,已将她的手拿了出来。
“这是何……”声音,却戛然而止。
只是一个发簪而已。
封尧眉心紧皱,一个发簪,何以让她方才看见他进门时手脚忙乱的隐藏?
不对。
他眯了眯眼,仔细打量着那发簪尖端,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迹。
目光,缓缓移动到女人有些散乱的外衫之上,良久,似想到什么,他伸手,一点一点极尽温柔将女人肩头的外衫褪下。
叶绾绾心中一紧,直觉想要推拒,可肩头刺痛,加之力道不及封尧,只能任由他动作。
她穿着雪白亵衣,肩头比以往瘦弱了些,一点血迹沾染了衣裳,透出几抹红。
封尧缓缓将发簪尖端移动到那伤口处,轻轻比量了一下。
叶绾绾心中越发紧张,她知道,封尧素来是聪明的,他定然早已猜到些什么。
封尧却仍旧比量着,心思却全然不在簪子上,而是……愤怒,极为愤怒。
他知道叶绾绾此举是何意,不外乎……是变相回绝他“三日一同寝”的提议罢了。
明明当初逼他娶她的人是她,成亲后屡次隔开距离的人,也是她!而今,因着她所作所为而恼怒的人,却成了他!
“王妃不光对旁人狠,逼人成亲迫人姻缘,对自己,也这般狠吗?”封尧的声音徐徐响起,极为温柔,却听得人心中一阵冰寒。
对自己也这般狠?
叶绾绾听着这番话,莫名想笑,却也真的笑了,微勾唇角,只是还未等笑意粲然,便已添了几分酸涩。
她从来都对自己极狠。
她苦守着一段无望的感情,任凭众人劝说死不放手,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。
她待他比任何人都好,哪怕他对自己素来无好脸色,她却甘之如饴。
她等在冷院里,他不休妻她便日日以他的妻自居。
即便是最后将死,她躺在病榻上,对他仍是恨意居少,只求来生莫再相见罢了。
抬眸,她望着封尧,看着这个还什么都未曾经历过的男人,眼底笑意泛着几分泪光,却仍旧笑着:“王爷,从皇上赐婚时起,你不就早就知道,我是何种人了吗?作甚此刻还问我?”
左右她在他心中,总是卑鄙的。
“叶绾绾!”迎着她的目光,封尧竟觉得心中一闷,再听她言语间的暗讽之意,心底更是恼怒。
“我以为我这般做,是顺应了王爷的心思。”叶绾绾声音极淡,她转移了目光,静静望向桌面那一柄红烛,声音平和,“王爷心底深处,定是也不愿同我同榻而居的吧。”
“……”封尧一滞,薄唇轻抿。
他本该承认的,他自然不愿和她同居一室,可是……可是不知为何,那一夜,她睡梦中极为不老实的翻转,还有……定亲那夜,她的热情似火,都让他难以忘却。
喉结微动,封尧垂眸,同样不再看她。
“王爷,你心中有人,我知道,”说到此处,叶绾绾双眸低垂,不看任何,她早就知道,封尧是固执的,他喜欢一人,不会轻易改变,只是前世的她不信邪罢了,“你我二人都不愿同榻,我伤口复发,合了我二人的心思,你也没有发怒的缘由,不是吗?”她淡淡反问。
封尧却越发僵凝起来,理智清醒告诉他,叶绾绾说的是对的,可是心,却更加沉闷,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吐出口的却是:“王妃何事这般贴心?你究竟有何目的?”
话落,心底终是忍不住一番郁结,明明……他不想这般说。
叶绾绾倒没有半分诧异,左右在封尧心中,自己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,若是此刻他不怀疑,便不是多疑的靖元王了。
“你就当……”她幽幽开口,“我爱王爷入骨,便想多体贴王爷几分吧。”
以往,她用“爱封尧”这个理由,没有任何人怀疑,因为全京城的人都知,叶家女儿追当今靖元王,追的满城风雨啊!
封尧眯了眯眸,一时之间,竟有些无法分辨她话中真假。
若是假的,她逼亲也好,追他也罢,甚至给他下药,种种事迹她都能做得出来,如今自残,也不是甚么大事。
可若是真的……她说起“爱”时,眼底无波无澜,再无以往之神采,那种平静的淡然,让他心底极尽怀疑。
“怎么?”察觉到男人的探究,叶绾绾干脆抬头,直直对上封尧的眸。
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,丹凤眼微眯着,让人瞧不出他的真切想法。
若她是皇帝,定也不会对此人掉以轻心的,一个能看见野心的人不可怕,可怕的是……什么都看不透的男人!
“王妃这般想的,最好也这般做下去。”封尧薄唇轻启,声音仍旧谨慎。
“自然。”叶绾绾颔首。
一阵寂静,无人言语。
叶绾绾等了很久,若是以往的封尧,此刻怕是早就忍不得和她共处转身离开了,可是今日……
她忍不住抬头频频朝他望去,他吃错了什么药?
肩头,还在作痛着,一阵阵的痛意,惹得她额头上阵阵冷汗袭来,唇色也越发苍白。
扭头,又望了一眼封尧,却见他双目依旧犀利,却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不管了!
一咬牙,叶绾绾干脆走到床边,熟练的从枕头下拿过金创药,这些日子,她房中一直常备着这些药,只等着伤完自己,再给自己上药。
旁人不疼惜自己,她还是要疼惜几分的。
将外衫褪下,又小心翼翼掀开雪白的亵衣,左右她和封尧都赤身相对过,她也无须羞涩,直接露出肩头的肚兜系带。
今日的力道果真是鲁莽了些,以往也就勉强见点红,今日竟出了好大一块血,难怪这般痛。
她伸手,从袖口拿出素帕,小心翼翼擦拭了一番伤口周围,只在不小心触碰到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伤……真痛。
等到擦拭完后,方才将金创药瓶打开,一点点往伤口上洒着药粉,黄色的药粉刚沾上伤口,蛰痛便铺天盖地袭来,她须得紧咬红唇,才能堪堪忍住不叫出声。
一旁,封尧听见动静,望着女人的动作。
她很熟练,他能看出来,以往自己身上受过的刀剑伤口亦不少。
可她不该熟练。
他还记得,她肩头上的那个伤口,是因为救他所致。那日,若非她,也许他早已暴露了会武功的事实,多年的韬光养晦毁于一旦。
可最深刻的,却并非这些家国大事,而是……
那一日,她挡在他身前时,动作那般义无反顾,眼神像是在看他,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,强大的情感和铺天盖地的绝望复杂而又和谐的交融着。
他从不知,一个女人的眼神,会有这般磅礴的力量以及……动人心魄的美。
“嘶……”药粉触及到伤口正中心,叶绾绾终忍不住轻哼出声。
封尧猛地回神,望着女人仍旧上药的动作,良久,只随意从袖口掏出一个红色瓷瓶丢在桌上:“那药性冲,靖元王府不缺好药。”
叶绾绾上药的手一顿,望了一眼桌上红色瓷瓶,不解其意。
封尧脸色一沉,眼神明显有些不自在:“若是旁人知晓,怕是觉得我王府亏待了王妃呢!”
元是这般。
叶绾绾了然,也不推辞:“如此,那边多谢王爷了。”
封尧垂眸,轻哼一声转身便朝门口走去,背影终在门口处停顿片刻:“同房之事再作商议,王妃不用日日伤身,免得宫里头那人和叶长林以为你伤势多严重呢,毕竟……”
“……本王亦不稀罕与你同榻!”
话落,这次并未迟疑,打开房门走了出去。
“砰——”的一声,房门关闭,声音很大。
生气了吧。
叶绾绾朝门口睨了一眼,一贯追在他身后的女人突然用尽心思回绝与他同房,以他的高高在上,不悦也是情理之中。
收回目光,打量着面前的红色瓷瓶,掀开瓶塞,一股淡淡的清凉香气传来,并非药粉那般厚重的中药味。
想来封尧还不算良心尽失,这药,仅看着便是好东西。
“小姐……”却在此刻,芍药忧心忡忡走了进来,望着她,眉心轻蹙着,“您方才和王爷说了什么?我怎么见王爷……脸色阴沉着便走了?”
“只是话了话家常而已,”叶绾绾不着痕迹的将药瓶收在袖口,免得被芍药看见,她再多想。
“话家常?”芍药明显是不信的,“可王爷今夜不该留在房内陪着小姐吗?怎的……”她还以为,小姐和王爷终于重归于好呢。
像那日晨般,王爷穿衣的动作都轻了许多,似是担忧怕吵醒小姐似的,那之后,前院的人都给了小姐几分尊重呢!
“我身上有伤,他怕碰到我的伤口。”叶绾绾淡淡解释一句。
“是这样吗?”芍药虽还有所疑,但见小姐一脸淡定从容,也只得信了,“那小姐的伤……”
“不碍事。”叶绾绾无奈,“你不也瞧见了,我比方才可精神了许多呢。”
芍药左右端详一眼,见她确是这般,终于放下心来,又嘱托几句这才退下。
话本是再看不下去了,叶绾绾瞧着那书生和公主最后好生生活在一块,便想到封尧和曲烟二人,心中郁结干脆将话本扔到角落里去,躺在床上,闭眸,歇息。
许是真气到了,接下来几日,封尧再未曾出现在后院。
自伤被人察觉,叶绾绾也不再折腾自己的伤口,日日喝药,继而涂抹封尧给她留的药,不得不说,封尧的药比大夫开的药粉好用多了,不会很痛,反带着一股清凉之意缓解伤口灼热,且伤势恢复的也是极快。
转眼之间,她的伤口结的痂开始脱落,除却不能剧烈动作外,再无异样。
约莫第五日午后,叶绾绾正如往常般在房中歇着,便见芍药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,眼圈微红。
她放下书本,神色难得阴沉了几分:“怎的?可是有人欺负你?”王府里,有人忽视她无所谓,可有人欺负芍药,她却很难不气。
芍药是前世陪她生死的人,她势要将其护在羽下的人。
“不是,”芍药委屈的望着她,眼圈更红了,“小姐,是……是王爷……”
“他啊,”一听封尧,叶绾绾反倒有些意兴阑珊起来。
“小姐!”芍药走到她跟前,“我前几日便听闻,三皇子给了王爷几个舞女……以往王爷都回绝的,这次却应下了,听闻是夜夜笙歌,未曾想……今日去前院取药,竟真的望见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……”
夜夜笙歌?
叶绾绾想到这几日封尧始终未曾出现,竟是在夜夜笙歌?
不知为何,她竟有些想笑。
封尧素来不喜旁人近他身子,前世她用了小半年才终于能为他宽衣解带,今生,那些舞女若真能近封尧身子,她也愿乐见其成。
只是……她倒是没想到,封尧竟会用这般幼稚的手段来打击她,他可是一朝王爷……
不,不对。
叶绾绾飞快否了自己脑中想法。
她前世对封尧那从容镇定的监国王爷太过印象深刻,竟忘记了,二人成亲初期,他也曾为了羞辱她,应下舞女进府,甚至还邀她一同前去观赏。
只是前世,叶绾绾性子还有棱角,直接大闹一通,将那些舞女散了去。
那些舞女中,还有三皇子派来监视封尧之人,同样被叶绾绾阴差阳错的遣走了。那之后,虽说封尧对她仍旧不温不火,二人关系却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。
现在想来,封尧那般聪明,岂会不知舞女中有监视他之人?请她去观赏那些舞女,有气她的想法,亦有……借她之手将那些舞女赶走的心思。
狡诈!
叶绾绾轻哼一声,可怜她历经一世才想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去。
“小姐!”芍药见自家小姐不言不语,更是着急了。
若是旁人知晓王爷成亲不到一个月,便接了别的女子入府,还夜夜笙箫,到时小姐别说在京城,便是王府,都不会有人高看小姐一眼的。
“怕什么?”叶绾绾轻飘飘抬头,“不过就是几个舞女罢了,这不是还没纳侧妃吗?”
柳如烟入府,那是在两年后了。
事实上,成亲一年,她始终无孕,便有不少人要封尧纳侧室了,只是叶绾绾次次大闹,和封尧不欢而散。
最后一次,是在成亲一年半后,彼时叶绾绾已知晓封尧心上人是曲烟,她找到封尧,她告诉他:“我是你的妻,你唯一的妻,若你想纳侧室,便先休了我吧。”
自那之后,要封尧纳侧室的风言风语,再没有传到后院来过,她还沾沾自喜过,封尧对她有几分在乎。
“舞女?”芍药惊叹,“小姐,那些舞女打扮的花枝招展,牟足了劲想在王爷面前留下几分印象,万一王爷……”
“他不会。”叶绾绾打断她,想被封尧看上,不需要花枝招展,“曲烟”两个字,沾一点边他便会多看几眼。
“小姐……”芍药越发看不透自家小姐的想法了,“王爷这分明在存心给小姐看的呢,王爷那日这么生气,您去哄哄王爷……”
“芍药!”叶绾绾无奈,她托腮望了眼窗外,“我去哄他也是没用的,说不定啊……他非但不领情,反而邀我一同前去看那些舞女跳舞,羞辱于我呢!”
“王爷岂会这般……”
“王妃!”芍药的话并未说完,却听见半开的门外,男人恭谨的声音传来。
叶绾绾抬眼朝门口望去,待望见高风面色平静站在门口对她抱拳行礼时,当下双眸微亮,朝芍药看了一眼,示意道:看吧,来了。
“高护卫有何要事?”叶绾绾询问。
“王爷口谕,王妃这几日伤势渐好,不宜日日闷在房中,当外出走动一番,恰逢这几日三皇子派了舞女前来,想邀王妃前去前庭,为您去去霉气。”
一番话说得当真是滴水不漏。
叶绾绾徐徐笑开。
受邀前去前厅时,天色已然暗了下来。
方才走到前院大门处,便听见其间笙箫丝竹之声不绝于耳,还有几声莺莺燕燕娇笑之声,楼台前,几盏红灯笼静静悬着,一派灯火通明之景。
跟在叶绾绾身侧的高风神色有些许不自在,清咳一声打开院门:“王妃,请。”
何止高风,芍药也是脸色难看的紧。
反观叶绾绾,神色平静自然,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。
这于她而言,太熟悉了,简直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道路两边几株水仙,开到厅门口,紫檀木门紧紧关闭着,却关不住其中传来的阵阵香气。
“吱——”喑哑一声,高风打开房门:“王爷正在里面等着王妃。”
叶绾绾颔首,任由芍药搀着朝里走去,房门在身后关闭。
这厅里当真是热闹的紧。
几个舞女穿着水红色广袖群,正随着丝竹声舞着,身段婀娜,模样娇俏,还有几个坐在正前方的位子,目光含情脉脉频频望向正中央的封尧。
反观封尧,一袭白色袍服衬的他清朗如月,袍服松松垮垮,竟有几分风流浊世佳公子的味道。
只是……那些舞女均不敢靠在他身侧,只有两三个胆大的,会摘下颗葡萄送到封尧跟前。
叶绾绾眯了眯眼睛,望着封尧左手边的女子,那女子比周围人都要美上几分,目光也更加温柔似水,一颦一笑皆是风情。
此女,正是三皇子派来的细作,名叫画眉。
似察觉到她的目光,画眉抬头,幽幽目光朝她望来。
叶绾绾礼貌颔首轻笑,轻描淡写转移了目光。
正座的封尧见状,双眸却猛然紧缩,周身凝结起一层寒意,他探究的望了叶绾绾一眼,这个女人,倒是变的彻底,若是以往,有女子围在他身边,她早就大闹起来,即便那时他二人还未成亲。
叶绾绾不用看封尧也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事实上,前世自己的确气势汹汹而来,一副捉奸的派头,见到此番场景后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直接将那弹奏琵琶丝竹砸了,扭头又将这些舞女全都遣散了去。
整个过程,封尧均慵懒靠在主座上看戏,眼睛都没眨一下。
可今生……
“小姐……”芍药拉了拉她的袖口。
以小姐的身份,大可不必受这些女人的气,小姐是王妃,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妃。
“那里倒有个空位子,”叶绾绾指了指一旁。
芍药一惊,扭头望去,小姐手指之处,竟是那弹奏琵琶的人旁边的位子,那里离着王爷十万八千里啊!
“小姐!”芍药小声提醒着。
“王爷好心邀请你我二人来开阔心思,我们哪能扰了王爷的兴致。”叶绾绾说的兴致勃勃,甚至还朝封尧望了一眼,“多谢王爷相邀了。”
封尧脸色越发难看,却也只眼睁睁看着叶绾绾落在在左手边尾席位子。
面前的瓜果很是新鲜,叶绾绾倒也没闲着,这些舞女扭来扭去的,总归不如眼前的美食吸引人,刻意忽视一旁传来的阴沉目光,她吃的不亦乐乎。
一曲终了,舞女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。
“王爷,这番邦进贡的瓜果,甜的紧,您尝尝……”南眉的声音娇媚。
“甚是香甜。”封尧的回应之声。
叶绾绾拿葡萄的手一顿,心中倒也并非酸涩,只是好奇,封尧竟能容忍旁人喂他?
抬头,朝着前方望去,却见封尧果真启唇,吃下了南眉喂到唇边的一块瓜果。
她微微皱眉。
果然,前世说什么不喜被人碰触都是假的,她碰过他几次,他均都神色难看,而今那美人儿在侧,他倒是神清气爽。
只是,今生他当真不曾知晓那南眉是细作不成?竟……这般亲密?
“嗞——”却在此刻,陡然一声琵琶声响。
叶绾绾一顿,确是她方才碰了身边的乐师一下,乐师手从琴弦上滑过,闹出了难听的声响,吸引了众人注意。
包括封尧。
他望着她,唇角带着一抹嘲讽知晓,似在说:瞧你果真在装蒜。
叶绾绾眉心越发紧皱,目光自一旁南眉身上一扫而过,舒展开来。
她转眸,直直望向封尧。
“王妃可是心中有所不适?”封尧问的慵慵懒懒。
“的确,”叶绾绾承认的直白。
封尧挑了挑眉。
“这屋内人太多,加之我身子还未曾康复,心中有些烦闷。”叶绾绾说着,眉目低垂。
“王妃想说什么?”
“贵为王爷,当以国事要事为先,怎能贪恋美色,夜夜寻欢作乐?”叶绾绾继续道着。
“嗯?”
“还请王爷,将这些女子遣散。”叶绾绾直接说道。
道理说了一大通,归根结底还是将这些女子打发走。封尧心中轻哼,他早就猜到,她岂会真的如表面那般淡然?
“这些可是三皇兄亲赐,盛情难却。”封尧说的半真半假。
“既然这般……”叶绾绾扭头,扫视一眼众舞女,“女子善妒乃是七出罪之一,我亦非那般不通情达理之人,那便……”
说到此处,她望向封尧,而后目光徐徐滑落到一旁的南眉身上,伸出手指一指:“我瞧这位姑娘模样可人的紧,不若留下这位?”
眼见着那南眉眼底晶亮,似有暗喜。
以及封尧目光一沉,漆黑一片,幽幽望着她,唇角虽然笑意未散,可眼底再无笑意。
看来,他对南眉还是有所怀疑的。
叶绾绾笑的越发粲然,前世今生,她对封尧的了解不是虚妄,自然知晓他此刻的不悦,可看他不高兴,她倒是高兴极了:“就留下这位姑娘吧!”
“……”封尧沉默半晌,死死盯紧她,不知多久,他陡然轻笑一声,伸手揽着身侧南眉的肩头,“王妃都这般为本王着想了,本王岂会拂了王妃的好意?”
话落,示威般望她一眼,扭头望着怀中女人:“美人儿今后便留在府上,吃穿用度无需担忧,本王定不会亏待于你……”
叶绾绾望着那二人亲密身形,目光缓缓落在他揽着南眉肩头的手上。
他从未这般揽着她过,从未。
即便她是他的妻。
起身,想随着那些舞女一同离去,哪想身后男人声音传来:“王妃留下。”
厅内,只留下四人。
叶绾绾和芍药,封尧与南眉。
叶绾绾望着主座男人,等着他接下来的话。
封尧反而沉默了,双眸微眯着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良久,终是叶绾绾率先打破静默:“王爷可是要我在后院收拾出一间厢房来?我记得东院那处院落还闲着,不若留给这位姑娘……”
声音,戛然而止。
只因封尧陡然抬眸,目光徐徐望向她,再无笑意,竟有几分恼怒。
叶绾绾垂眸,避开了他的注视。
明明此刻揽着旁的女子的人不是她,夜夜笙歌的人也不是她,他作甚要用这种目光望着她?好似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。
“王妃有心了。”好久,封尧终于开口,声音仍旧平淡,“这几日,美人儿便住在前庭,离我近些。”
叶绾绾睫毛微颤,仍旧笑意盈盈:“好啊,王爷真贴心。”
虽然他的贴心,从未给过她。
“……”封尧未应,竟又沉默了下来。
叶绾绾终有些不耐烦起来,前世看见封尧和别的女人接近她会捻酸,会吃醋,会大吵大闹。
可是今生,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,却未曾想,她想安生度过这一段王妃岁月都难。
“王爷若无旁事……”刚要告辞。
未曾想被人打断了:“王妃肩头伤势如何?”封尧开口,问的随意。
叶绾绾眼底掩不住的讶色,封尧会关心她?扭头朝门外瞧了一眼,天上可没下红雨。
“不要多心,不过是入宫面圣罢了,因你有伤在身,面圣一事一再耽搁,如今好了,这宫,还是要入的!”封尧轻哼一声,不知为何,言语之间带着几丝别扭之意。
早知如此,叶绾绾心底冷笑,她可没多心,面上仍旧平和:“伤势好了大半,如果王爷因着此事的话,不日便可入宫。”
“很好。”封尧颔首,扭头不知又想到什么,“王妃既然也瞧着美人儿甚好,你说,本王将她收了如何?”
这个她,自然是南眉。
叶绾绾猛地抬头,一眼便望入封尧眼中。
她留下南眉,是想气封尧,可是……封尧若是将她收了……
前世,便是那个酷似曲烟的柳如烟,都是在三年后进的门,如今……
“王爷是认真的?”她问,眼底越发幽深。
她已经没有心思陪他玩那些小情小爱的游戏了,她经历的太多,也没了那些玩闹的心,可是,前世今生,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愿,从未变过。
她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。
“……”封尧盯着她,没有言语。
可莫名,迎视着她此刻眼神,心中却一阵烦躁。
她总是像在透过他看什么人,那目光……好像能穿透他的灵魂一般,看的他心沉甸甸的。
“噗……”叶绾绾突然笑开,笑的几人皆望向她。
“王爷,”她幽幽开口,“您真要收了这位姑娘?”眉眼是笑着的,可眼底深处,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。
封尧甚至觉得……倘若自己点头,下瞬她便会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。
心中一滞,他飞快凝眉:“罢了,你还不配给本王意见。”扭头,望向芍药,“还不快扶她回去。”声音添了恼怒。
芍药怔住,匆忙点头:“小姐,我扶您回后院……”
那二人身影徐徐消失在门口处。
封尧凝眉,从未觉得“小姐”二字,竟这般刺耳……
……
叶绾绾始终神色平静。
回到房中,喝了药,洗漱后,要芍药去歇着。
应对封尧,对她而言总是很容易疲惫,躺在榻上很快便闭上了眼。
却做了一个梦。
梦见了前世封尧要纳柳如烟为侧妃,彼时她大吵大闹的性子早已被磨平了不少,她知道封尧不爱她,只求一生相伴也是极好的。
可是,她受不了封尧娶旁人,所以去找了封尧,她问他:“为什么?为什么要纳侧妃?”
封尧望着她,三年相处,他对她终是不似曾经那般疏离,他说:“皇上亲赐。”
叶绾绾笑了,反问道:“如今你是监国,天下权势皆在你手,悔婚不过一句话罢了。”
封尧却道:“那当年,首富之女的叶姑娘,为何不悔婚?”
叶绾绾无话可说了,也是那时,她才明白,原来在封尧心中,当年的逼婚终究是一根刺,他始终放下不得。
“呼——”突然便醒了过来。
叶绾绾扭头望了一眼窗外,天还暗着,漆黑一片,见不到任何光明。
看来,封尧说要收了南眉一事,让她回忆起了前世吧。
叶绾绾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,喝下肚去才勉强缓和了几分,可终究再也睡不下了。
起身,去了庭院,抬头便能望见冷院的屋顶在黑暗中显得阴沉沉的。
最坏不过在冷院度过余生罢了,她静静对自己道,心里竟然真的逐渐平和下来。
翌日,晨,天色微有阴沉。
叶绾绾回到房中时天色快泛白了,没想到第二日起得早竟也不累。
芍药端着水盆进门,神色尽是气恼。
“谁惹到你了?”叶绾绾漱完口,拿着手帕擦着脸,随意问着。
“小姐……”芍药顿了顿,“听说昨儿个书房亮了一宿的蜡烛,王爷留下的那个女人也一直没出来过!”
叶绾绾拿着手帕的手一顿,极快又恢复平静:“那美人儿确实美,昨夜你也瞧见了,王爷说白了,也是个男人不是?”
“可是……”芍药被这话堵的一滞,声音也跟着咕哝起来,“王爷明明才娶小姐不久,小姐还为他受伤了呢……”
“不久?”叶绾绾笑,“已经很久了。”
前世今生,太久了。
“对了,”转念,叶绾绾又想到什么,神色正色了些,“往后,我为他受伤这种话,休要再说了,我护他,是因为……”
说到此,她微微停滞。
是因为……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,是因着身子的本能。明明告诉自己不爱不恨,看见他时也不会再有那般热烈的情感,可是……当那长剑袭来时,她还是前行了一步。
只是,这番话,她永不会再说了。
“是因为他是王爷,是我的夫君,即便是换了旁人,我也会挡上前去的。”
叶绾绾素来不喜欢那皇宫,不论前世还是今生。
红墙青瓦,高楼耸立,巍峨庄严,那处是这天下最有权势之处,却也是最压抑之处,身处其中,只让人觉着呼吸都困难了。
自然,还因着那皇宫之内,有让她不喜的人,曲烟。
所以,当封尧差人知会她入宫面圣时,她只兴致缺缺的应一声。
如今,二人坐在马车内,朝皇宫而去,她也只意兴阑珊的坐在一旁。对面,封尧坐在那处闭目养神。
他自是喜爱皇宫的,叶绾绾心想,无论权势还是……人。
不得不说,她即便对封尧绝了心思,却也要承认,他穿着一袭蟒袍正服,面无表情时,俊美无双,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在其中。
“看什么?”不知多久,闭目养神的人突然薄唇轻启,未曾睁眼,却知道她始终在望他。
叶绾绾慢吞吞的收回目光:“看王爷好看。”应得漫不经心。
封尧睁开双眸,打量着难得打扮一番的女人,她很衬红黑之色,以往的跋扈都沉淀了几分,显出几分沉稳雍容。
“哦?好看?”他反问道,“是因为本王是你的夫君?还是说,若是换了旁人,你也觉着旁人好看?”
“你这是何……”意。
最后一字,终被叶绾绾吞入口中,再没说出。
这番话很熟悉,她前几日还对芍药说呢,而今,封尧竟原封不对的还给了她,除却最终的轻怔,她只垂眸嘲讽一笑。
“你笑什么?”封尧双眼微眯,眉心轻蹙,眼底暗恼。
侍卫将这番话报备给他时,他心底不可谓不气恼!
因着她救了他一事,没少在夜间折磨他的心思,甚至好几次入睡便梦见那日她挡在他身前那苍白的脸颊。
可是,她竟说,换了旁人娶她,她也会迎上前去!
“王爷,”叶绾绾却朝前凑了凑,马车空间本就不大,她微微动作,便碰到了他的膝盖。
封尧微微垂眸。
“你究竟是有多不信任我啊?”叶绾绾却是不在意二人的碰触,继续道着,“在我身边,你究竟安插了多少眼线?”
她说的每句话,做的每件事,他都这般清楚明白。
“即便真的安插眼线,王妃故意自残回避同榻一事,不还是被瞒住了?”封尧反讽。
“……”叶绾绾一顿,良久退开,二人间距离复又拉开,她靠着轿壁,微微闭眸,声音有些低沉,“如今我与你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,我只想保叶家安生而已。”
封尧打量着女人,二人再未发一言。
马车在宫门口停下,侍卫接了缰绳,二人步行前去养心殿奉茶。
偌大的皇宫,草木郁郁葱葱,城墙高耸,宫道悠长。
叶绾绾二人被大太监引领着,心底却止不住的泛着涩意,这些,终究是封尧的。
她死之后,封尧应该用不了多久便继承帝位,入主皇宫了吧?
曲烟也在宫中,虽是前朝遗孀,可封尧爱一人,从不会在意这些,他定会好生善待曲烟的,只是可惜了柳如烟,那个像极了曲烟的女人。
她斗不过柳如烟,被打入冷院郁郁而终,可作为正主,曲烟已经赢了。
高位之上,睥睨众生,携手共度余生。
叶绾绾朝封尧看了一眼,他薄唇仍旧紧抿着,下颌紧绷,侧颜完美,身姿卓绝。
这样的人,不难怪自己前世爱的低入尘埃。
“靖元王、靖元王妃到——”大太监尖细着嗓子叫着。
养心殿已近在眼前。
叶绾绾和封尧二人缓缓抬脚,一齐迈入其中。
养心殿内分外豪华,几根红柱上雕龙巍峨,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,两旁搁置着几个软椅,正座上,明黄色龙椅和一旁的凤椅很是巍峨。
年过六旬的老皇帝封荣和风韵犹存的皇后坐在主座上,两旁坐了三名贵妃。
新妇奉茶于皇家乃是大事,即便封尧如何不受帝宠,这老祖宗的规矩还是要守的。
“新妇叶氏,叶氏一族十三代嫡女……”大太监宣读着诏书,不外乎是叶绾绾的生平,听听便过了。
她始终觉得周围有人朝她望着,余光望去,果真是曲烟的方向。
四贵妃之一的她,自然也要接受新人这番奉茶。
亲手接下心爱男子和别的女人给自己奉的茶,何其讽刺?
叶绾绾心底轻哼,始终忘不下那一日那个青花瓷倒了,封尧舍了她去扶青花瓷的场景,每每想到,额头都在隐隐作痛。
“儿臣叩谢圣恩,请父皇喝茶。”封尧的声音唤回叶绾绾的神志。
扭头,其余人也正瞧着自己,她伸手接过大太监托盘上的茶,同样恭谨有礼:“臣妇叩谢圣恩,请父皇喝茶。”左右不是第一次面圣了,她倒也不怯。
哪想前世,心中忐忑,封尧对她更是不予置喙,奉茶时连茶杯盖都忘了掀开。
封荣本就不喜封尧,匆匆喝了茶,走了过场,便挥挥手,算是作罢,二人又给皇后奉茶,接着便是座下贵妃。
其余二妃还好,待行至曲烟跟前,叶绾绾明显察觉到封尧高大身躯微有僵硬。
心中冷笑,叶绾绾越发的落落大方,拿过茶杯,自入殿来初次抬头看向曲烟。
只一眼她便微愣住,今日的曲烟,穿着暗红色袍服,妆容精致,双眸如水含情,双眉似蹙非蹙。和封尧的那袭暗红蟒服竟相得益彰。
若非二人位子不同,只怕旁人会将她与封尧当做一对呢。
所以,此刻曲烟那唇角雍容一笑的优雅,不过是装出来的吧?她仍旧存了小女子心态,想在梳妆打扮上存些心思。
封尧定也察觉到这一点,眉心微蹙,却极快消散。
“贵妃娘娘喝茶。”叶绾绾将茶奉上,曲烟接过,神色如常。
封尧奉茶,一言未发。
曲烟颔首,同样接过茶杯,仍旧一副从容模样,可叶绾绾分明瞧见,她的手紧攥茶杯,没有带着护甲的食指指甲都泛着清白。
“甚好。”待喝完,曲烟将茶杯递给封尧,以绢帕擦拭了下唇角,望向封荣处:“皇上,陈贵妃身子不适,今日未曾前来。”
后宫本一后位,四贵妃。
“她有何身子不适,要你来传话?”封荣皱眉,完全将封尧二人忽视的彻底。
“这……”曲烟一顿,脸色一白,宫里的人精,岂会不知皇上这番话的意思?皇上最讨厌后宫结党营私。
我见犹怜,叶绾绾瞧着曲烟那张脸,脑中只有这四字。
却在此刻,她听见身边男子声音醇厚却夹杂着几分暗讽:“陈贵妃大抵是……兔死狗烹之痛吧。”陈家本是太师,如今被贬谪江南,陈贵妃自然无了价值。
叶绾绾大惊,封尧鲜少惹事,而今……
“孽障!”封荣果真大怒,一手拿过杯盖,直直便朝封尧砸了过来,正冲着他脸颊。
父子相残,只怕这一杯砸下来,靖元王府都要跟着遭受盛怒余波。
叶绾绾心底轻叹,缓缓上前一步,挡住封尧半个身子……
将夜,皇宫内。
曲烟慵懒靠在软塌上,一旁宫人静静拿着羽扇轻轻扇着,榻旁,放着一个银盘,银盘上瓜果丰盛。
门外,小宫女小跑进殿,跪在榻旁:“娘娘,皇上今儿个宿在平贵人那儿了。”
“嗯。”曲烟只随意应一声,姿势动也未动。
“还有,我听闻……”小宫女迟疑片刻,“今日靖元王迎亲时,被人刺杀……”
曲烟手中水晶葡萄掉在榻上。
小宫女身躯一颤,低着头再不敢言语。
曲烟伸手,拿着羽扇的宫女识相的后退散步,转身悄悄走出殿内。
“怎么回事?”曲烟直起身子,问的仍旧慵慵懒懒,可眉目比方才多了几丝认真。
“娘娘要我打听着今日宫外的动静,我听闻,靖元王迎亲一半时,被一群黑衣人追杀,幸而准王妃……叶姑娘替王爷挡了一剑,王爷这才……毫发无伤……”小宫女本想说“准王妃”的,却被曲烟眸光吓到,匆忙改了称呼。
“叶姑娘替他挡了一剑啊……”曲烟眯了眯眸笑了出来,“不意外。”叶绾绾喜爱封尧,全京城上下谁不知?
“……”小宫女仍旧低着头,余下的话不知当不当讲。
“不过可惜啊……”曲烟复又自言自语着,“今夜本是洞房花烛……”
“娘娘……”小宫女嗫嚅一声,“后来,有人说,叶姑娘和王爷还是一同出来拜堂成亲,受伤似乎并不重,甚至……王爷还亲自抱着叶姑娘回了房……”
“……”曲烟本慵懒的眸猛地冷凝下来。
抱着叶绾绾回房吗?洞房花烛吗?还真是美好呢……
不像她,被人送到皇宫,莫说喜宴,唯有一个简单的册封仪式罢了,只在皇宫里掀起些许波澜……
“红芙啊,去帮我做件事……”曲烟伸手,对那宫女招了招,“附耳过来。”
……
叶绾绾醒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晚了。
头顶丝绸质地的帷幔微微浮动,上方以银线绣着几缕祥云,衬的榻都添了几分缥缈之意。
叶绾绾身躯一震,有一瞬,她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,曾经,她夜夜独自在这样的內寝醒来,身边空落落的,寂静无声……
唯有桌上,两盏红烛静静燃着,烛光雀跃,整个房内都晕黄一片。
“小姐,您醒了?”耳畔,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叶绾绾偏首,正看见芍药满眼心疼的望着她:“小姐,奴婢在王府等您好久,哪想到竟等到您……受了这般严重的伤……”说着,她的眼圈都红了。
“哪有这么严重?我这不还好好的吗?”叶绾绾无奈,扭头望了一眼四周,是靖元王府,熟悉的內寝,她无数日日夜夜孤身一人居住的內寝,“怎么只你一人?”她问道,声音有些喑哑。
“王爷还在前庭应酬宾朋。”芍药匆忙倒了一杯水,递到叶绾绾嘴边,“虽然王爷待小姐很贴心,可是王爷害小姐受了伤,奴婢还是觉得小姐在叶府好……”她嘴里嘀嘀咕咕着。
“咳咳……”叶绾绾却被呛了一口,伤口一震,一阵剧痛,她的脸色都白了下来,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。
他待她贴心?叶绾绾内心讽笑,在她将晕倒之时,他都在怀疑她在玩心计,这叫贴心?
“吱——”蓦然门声一响。
芍药已飞快从榻边站起。
叶绾绾抬眼一瞧,正望见封尧站在门口,此刻他早已换上一身喜服,只穿着件白色袍服,身上带着淡淡酒香。
“王爷。”芍药匆忙下跪施礼。
“退下。”封尧声无波澜。
“是,”芍药顿了顿,扭头望着叶绾绾,“小姐,奴婢就在外头伺候着。”语毕,便要走出门去。
“慢着。”封尧却蓦然作声。
芍药身躯一僵,叶绾绾也紧张起来,封尧素来喜怒无常阴晴不定。
“今后,靖元王府没有小姐,只有王妃。”封尧淡淡道一声。
芍药脸色发白的领命走了下去。
屋内,唯余叶绾绾和封尧二人。
烛火仍旧跳的活跃,两根红烛,本是美好寓意,可如今他们,一个面无表情站在床边,一个满脸病容躺在榻上。
“看来,今夜倒是省事了。”良久,封尧打破静默。
叶绾绾知道他是何意,前世,洞房花烛夜,他就没在房内度过,致使以后众多时日,她均都被王府上下的人编排,更是被封尧身边的丫鬟压了一头,只因她不受宠而已!
“看王爷这松了一口气的模样,让人觉得鱼水之欢对王爷而言十分吃力呢。”叶绾绾眼也未抬讽刺道。
封尧脸色一青,他最近似乎总轻易被她气到,可转瞬已然平静:“只是与你的鱼水之欢让我深感不屑而已。”话落,他扭头便要离开。
叶绾绾微顿:“王爷今夜不能走。”她猛地作声。
本将要走到门口的男人背影微顿:“哦?”他饶有兴致转眸,“不是说成亲后井水不犯河水,待得合适时机便和离吗?”她就知道,这个女人那时不过是耍手段!
“和离是真的,”叶绾绾抬眸望他一眼,“只是今夜,你不能走。”说着,她吃力朝床榻里面挤了挤,偌大的床,睡下四五个人都有富余,更何况只有封尧一人?
“……”封尧仍旧一动未动。
“你以为你我成亲,没有其他人看着?”叶绾绾继续道,“洞房花烛夜,你离开,且不说府内人如何编排,那些背后一直盯着你的人,又如何想?”
封尧虽然只是闲王,可背后仍有不少人对其谨慎观望。
此话一出,封尧果真转过身来,眼底添了几分兴致,他打量她几眼,似是才认真看清楚这个女人般,她比他想的,要聪慧些。
他缓缓朝床榻走了几步,叶绾绾已经腾出了身边十之六七的位子,似是巴不得和他划清界限。
眉头微蹙,封尧伸手,刚要解开腰封。
“叩叩——”却在此刻,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。
叶绾绾本有些紧张的心一僵,继而缓缓回落,复又冰冷。
呵,果真和前世一般。
门外,有人声音恭敬道着:
“王爷,宫里头来人了,说是贵妃娘娘请您进宫坐坐。”
贵妃娘娘?曲烟?
叶绾绾静静靠着床榻,方才还想留封尧做做样子的心思都没了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曲烟就是封尧的软肋。
果不其然,方才被她一番话险些说服的男人,此刻神色又挣扎起来。
叶绾绾突然觉得很没意思,左右往后二人都要和离,今后府内风言风语不过就忍耐片刻罢了。
“王爷出去时,不要忘记换了喜服。”免得惹人耳目,她成了京城笑柄。
封尧一怔,垂首望着床上的女人,她的脸色仍旧苍白,肩头上的白布,隐隐透着血迹,此刻她正闭着眼睛,眉心轻蹙。
“王爷还没走?”许是没察觉到脚步声,叶绾绾不耐烦的睁开眼睛,只在看见封尧眼底情绪时愣住,心中一酸,好久嘲讽一笑:“王爷在可怜我?”
眼底明晃晃的可怜,只看着便让她心中不屑。
封尧心惊,猛地收回目光:“可怜你?你有甚让本王可怜?”
“我的确没有让王爷可怜之处,”叶绾绾顺着他的意思,“左右你我二人这场姻亲不过是契约一场罢了,总归要和离的,王爷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。”
岂料她这般说,封尧脸色更是难看:“本王的事,何须你来拿主意!”说完,转身便欲离去。
叶绾绾睨了一眼封尧的背影,喉咙猛地一热:“咳咳……”她掩唇,轻轻咳嗽一声。
手已碰触到门的封尧微微停滞。
“王爷舍不得我?”女人刻意带勾的语气传来。
封尧神色一沉,再未犹豫,打开门大步流星离开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看着那人走了,叶绾绾才掩唇剧烈咳嗽起来,方才忍下的咳,像是瞬间爆发一般,肩头的伤口拉扯着皮肉,痛极了,痛的她泪都快流出来了。
“小姐……”门口一声低呼,芍药匆忙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温水,“小姐,您慢点喝,慢点喝……”
一只手,轻轻在她后背上细细敲着。
“芍药……”终于咳完了,叶绾绾不着痕迹的擦了一下眼角,“这一次,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。”
“小姐,你在说什么啊……”芍药急的眼圈都红了,“今天是大喜日子,王爷怎么还离开了?”
“他该离开,从一开始,就该离开。”叶绾绾喝了口温水,逐渐平静下来。从一开始,二人的纠缠就是一场错。
“小姐!”芍药不解,“老爷若是知道小姐这般,定要心疼死了……”
爹……叶绾绾双眸微动,扭头望着芍药:“所以,这件事,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爹,知道吗?”
“小姐……”
“我和封尧的事,我自己会解决,爹毕竟一介商贾,若真和皇族起了争执,你觉得谁会吃亏?”叶绾绾罕见的严肃。
芍药认真听着,继而郑重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,小姐。”
“嗯,”叶绾绾笑开,扭头望了一眼四周,“好芍药,把蜡烛撤了,红绸子换了,门上的喜字也摘了吧。”
芍药惊:“小姐这是……”
今日才是洞房花烛夜啊,便是寻常人家,也不会这般快就撤下这些东西,有好些人家都放好些天,就图个喜庆吉利呢。
叶绾绾勾唇笑了笑:“如果不是我现在不能动,便是床上的红被褥也要给换了。”
芍药困惑,却见叶绾绾神情认真,终究还是差了两个王府的丫鬟一起,将屋内的喜庆陈设都摘了下来。
叶绾绾静静望着,这个內寝,和她前世住的几乎一模一样了,没有半点人气儿。满意的点点头,却又望见一旁衣箱:“芍药,将王爷的东西也都收拾起来送到前庭去。”
“小姐?”芍药睁大眼睛,“您是王爷名门正娶的王妃,怎能……怎能和王爷分开而居?”
“……”叶绾绾望她一眼,没有言语。
“奴婢这就去办。”芍药虽为难,却还是走到衣箱处,收拾起来。
约莫忙到亥时,喜房内,一切喜庆的意味都没了,封尧的东西也都收拾利落送到前庭。
叶绾绾让芍药歇息去了,自己一人静静躺在床上。
前世,她就是在这么冷冷清清的內寝里,独自一人过活了两年,不同的是,那时她满心期待着封尧的到来,如今,却不同了。
她会扮演好一个王妃,只等着封尧夺权之后,给她一纸和离书、给叶家一个善终。
缓缓闭上眼睛,或许是睡前那碗中药起了作用,叶绾绾睡得昏沉。
她甚至梦到了前生,洞房花烛夜,封尧抛下她入了宫。
那时,泼辣胆大的她便穿着喜服坐在王府正厅,等了他一夜。
直到黎明将至,封尧才一袭白袍归来,神色间添了几分疲惫。他对她视若无睹,扭头便要往客房而去。
她拦下了他,问的直白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心中是惶恐的,她问他:你去了哪儿?知不知道昨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?
而封尧,却只似嘲似讽望她一眼:“贵妃棋艺不精,请我入宫下了一夜棋。”蹩脚的借口,即便真的下了一夜棋,岂是因着棋艺不精?
可悲的是,那时的叶绾绾,信了他。她总是信他的,信到最后被打入了冷院,信到求一封和离书都不被允许,信到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冷院灯枯油尽。
床榻上,脸色苍白的女人,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。
长夜渐渐消散,东方黎明破晓。
叶绾绾在睡梦之中听见一阵嘈杂声,惹得她梦里都不安生。
“王爷,王妃身子不好还在歇着……”是芍药的声音。
却无人应声。
“啪——”直到內寝房门被人用力撞开,叶绾绾才猛地睁开眼睛,入目是熟悉的帷幔,继而缓缓转眸,望见了站在桌前的男人。
一袭白色袍服,身姿卓绝,恍若谪仙,如果脸色和煦些的话。
封尧。
他的脸色铁青,目光狠狠望着內寝的陈设。昨夜自己离开时,此处还一片红色喜庆,今日,竟……一派死气沉沉之感,不止这里,便是庭院中,喜字也被拆了大半。
更为恼火的是,高风指着前厅的衣箱告诉他,那是王妃命人送来的。
她存心隔开二人的距离。
封尧鲜少喜怒都形于色,可如今,竟有些控制不住怒火了。
抬手,指着满室寂然:“叶绾绾,你这是何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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