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霄从床榻之下出来，拉着楚楚，端端站在了皇后面前。
皇后一瞬间崩溃，蹲下身来，将凌霄拉进怀来，“霄儿！”
“姑姑……”凌霄双拳攥的紧紧的，喉头哽咽着，眼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，“爹爹、娘亲、兄长，是被害死的。”
“嗯，姑姑知道，放心，姑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！绝对不会放过他们！”皇后紧紧的抱住凌霄，眼泪滑落。
一夕间，她凌家满门，就剩下他们姑侄二人了。
何其讽刺，她贵为一国之母，竟连家人都保护不了。
凌霄吸了一口气，收回了所有的情绪，脸色变得淡漠，淡漠到不似他这个年纪的人，他轻轻推开皇后，朝着已经死的黑衣人走过去，捡起地上的匕首，挑开了黑衣人的面纱。
“御林军少将。”
凌霄唇瓣微动，脱口而出。
所有人都诧异了一下，是谁对凌家动手，不言而喻。
御林军直接受皇上亲管，自小便从千万人之中挑选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，便只信奉一条——绝对服从皇上。
所以，只有一种可能——是皇上下旨对凌家动手。
皇后瞳孔骤然放大，“这不可能。”
“所有人出去！”皇后反手一挥。
殿内的人全部撤了出去。
偌大的殿内，寂静无声，只剩下凌霄、皇后和楚楚。
凌霄脚步一动，无声的将楚楚护在身后。
“刚才，我还没有醒过来，是她先拉着我藏在了床底下。”
“哦？”皇后冷冷看了一眼楚楚。
楚楚眨了眨大眼睛，乖巧的躲在凌霄的身后，眼中懵懂无知，又恢复了从前那副痴傻的样子。
上次见她，还是她刚出生的时候，因为皇上六十才得的女儿，所以倍加疼爱，赏赐了许多，却不曾想，这孩子长到了两岁，都未能言语，三岁才将将走路，太医一查，竟是个傻的。
寻常人家出了个傻子，倒没什么，养在家里便是。
皇帝子嗣里，贸然出现了一个傻子，这可就关系到了皇家颜面，尤其是她一开始的存在是彰显了皇上的宝刀未老。
曾经多宠，知道她是个傻子之后，皇上就多厌恶，虽未明着宣旨，但柳妃一宫却如同打入了冷宫，吃穿用度宫女都不如，这十一公主，也再未参与过任何宫宴，宫里，好似没有了这个人似得。
却没想，一晃五六年，这孩子，竟出落的这般好看，可惜，仍旧是个傻的。
皇后看着楚楚出神，忽而想到了什么。
“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，才落水？”
楚楚往后缩了缩，揪着凌霄的衣袖，用力的摇了摇头。
“姑母，这件事情不管是谁所为，皇上姑父必然是知晓的，至于是谁所为，查与不查结果都一样，我们现在无可奈何。”
凌霄抬起头，一双眸子清冷骇人。
皇后怔愣的往后退了一步，是啊，若他不知晓，以他的手段，谁能在皇城之中，天子脚下，调用这么多高手，能灭了侯府？
至于查，查了又能如何？
整个侯府都不在了，即便是召集旧部，势力单薄，怎么斗得过那些人？
只怕，她还活着，都是那位的顾念着年少夫妻的恩赐。
皇后低头，手搭在凌霄的肩上。
“霄儿，苦了你了。”皇后吸了一口气，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，有恨有不甘和无奈。
凌霄攥紧了拳头，点了点头。
“不苦。”
“你且先留在后宫之中，最危险的地方，亦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且好好休息。”
……
皇后离去，两具尸体被拖了出去，召了所有宫人，当众鞭笞成了一滩血水，以儆效尤。
殿内，凌霄的脸色惨白，膝盖一软，跪在了地上。
“凌霄，你没事吧？”楚楚一惊，上前扶住凌霄的胳膊。
凌霄摇了摇头，但整张脸，分明都在说，他的伤很严重，楚楚捏住他的手腕，脉搏更虚了。
不对，这寒气……并不是单纯的深冬井水浸润产生的寒气，而是……中毒，一种极寒之毒！
“冷，好冷。”
凌霄浑身颤抖着，脸上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霜。
楚楚伸手触碰了一下，直冻得她指尖也凝结上了一层霜。
“冷，好冷，好冷。”凌霄颤栗着。
楚楚转身想出去喊宫人，但想了想，还是没去，弯下腰，吃力的担起凌霄的身子，慢慢拖到了床上，盖好了被子。
凌霄唇瓣微微动着，呢喃呼喊着几个人。
“爹爹。”
“兄长。”
“娘！”
应该是梦魇了。
楚楚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做些什么，只能坐在他的身边，陪着他。
她记得，关于那场杀戮，书里是这么写的。
长刀最先朝着他的母亲砍过去，父亲为了护着母亲，凌空而起，将刀掷了出去，自己的背却被整个划开，接着又是几刀贯穿了他，白骨裸露、五脏溢出。
他的母亲嘶喊着，一路劈开十余人，冲到了父亲身边，杀红了眼，最后却来了一个绝顶高手。
母亲似乎认得他的眼睛，在看见他的时候，母亲愣了一秒，也就是那一秒，她被一剑封喉，鲜血洒了一地，直直倒下。
他兄长武功最好，本能杀出重围，四周却又出现了几十人的箭队，趴在房顶之上，对着他齐齐射去，不过一瞬，万箭穿心。
父亲、母亲、兄长……
全都倒下了，他藏在水缸里，冒出一双眼睛，仔仔细细的看着，许是悲伤过头，又许是仇恨攻心，他没有眼泪，没有哭喊，整个人冷静的像一个木偶，眼睛一眨不眨，甚至忘了呼吸。
火油浇的侯府到处都是，火箭落下，父亲母亲兄长一并家奴百来口人，伴随着他生活过的地方，被火海淹没。
想到书里的内容。
再看着他颤抖的样子，楚楚眼圈不觉得红了红。
是梦到前夜的杀戮了么？
她看着文字，尚且觉得难受，而他真真切切的经历着，该是比挖心刮骨还痛吧！
楚楚缩进杯子里，小小的身子将他抱得紧紧的。
温热的体温，隔着薄衫，一点点透过皮肤，传进他的心底，迷迷糊糊之中，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，又睡了过去。
楚楚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有上升的趋势，便钻出了被窝，捏着他的脉搏探了探。